暮春,到安徽涇縣的查濟古村。剛抵達村口,我就覺得自己早該來了。

古村里,明清時期的建筑多而密,蜿蜒曲折的許溪穿村而過,使古村霎時鮮活了起來。三兩老嫗蹲在溪邊,或搗衣,或洗野筍。溪岸的石板路上,一排竹匾正曬著筍尖,人間煙火氣撲面而來。午后,貍貓在街上慢悠悠地閑逛,時而有游人上前引逗,土狗則靜靜地趴在老宅的門檻前,瞇著眼睛曬太陽。

準(zhǔn)備夜宿古村,選中了一家古舊的客棧。客棧坐落在許溪的南岸,門前溪水緩緩東流,匯入青弋江。老板姓翟,是土生土長的當(dāng)?shù)厝,夫妻二人開餐館,兼營民宿?蜅iT口的石拱橋名為“天申橋”,外表尋常樸素,并不怎么起眼,卻是建于明代崇禎年間的老橋。它與村中的石板橋、青石路、卵石路、祠堂、幽巷、古宅、過街門樓,以及樹木、花草、水系一樣,保持了原汁原味原生態(tài)。

清明前后正是食筍的大好時節(jié)。清代李笠翁說,筍乃蔬食中第一品。在北方,筍屬中高檔食材,在物流尚不發(fā)達的時期,鮮春筍尤少見。查濟村周邊山巒起伏,植被茂密,翠竹猗猗,盛產(chǎn)野山筍,村民幾乎家家曬筍、食筍。在這里,筍是尋常之物,也是必備之品。客棧的菜牌中有一道野筍燒肉,肉是土豬肉,有久違的天然肉香,配上柔韌鮮嫩的半干筍尖同燒,是絕好的下酒菜。野水芹炒香干也是時令菜。野水芹產(chǎn)自店門口的許溪,于大自然中就地取材,入口,氣息濃郁,那是飄蕩在山谷里、溪流上的野逸之氣。店家說,野水芹的上市期極短,幾日后就過季了,口感開始變老。

有菜無酒不歡。從街對岸的酒坊買回一瓶古村人家自釀的八度桂花米酒,冰鎮(zhèn)后,入口清冽爽甜,米香花香馥郁芬芳。當(dāng)街臨溪而坐,偷得浮生半日閑,伴著夕陽、彩云和如黛的遠(yuǎn)山,一時間竟有了幾分醉意。

翌日清晨五點多鐘,窗外傳來咕咕咕的鳥鳴聲,拉開窗簾,一只珠頸斑鳩正高昂著頭,立于屋脊的筒瓦上。走到屋外,晨霧尚未散去,村子靜若仙境。古村人家的煙囪里冒出裊裊炊煙,溪邊傳來咚咚噗噗的搗衣聲,許溪嘩啦啦地流淌著。在紅樓橋畔的一家早餐店落座,一碗鮮豆?jié){、一客雪白甜糯的查濟米糕、一份以春筍豆干雪菜入餡的煎筍餅,是查濟給我留下的舌尖記憶。

回到客棧,老翟夫妻剛從自家的林地里挖回一大捆雷筍,正麻溜地剝筍、焯水、晾曬,忙得一刻不閑。我忽然想起辦公室里掛的聯(lián)語:“晴久未嘗雷后筍,春歸才試雨前茶。”遂囑咐老翟午餐弄一盤雷筍炒肉絲解饞。

查濟的美,要慢慢游,細(xì)細(xì)品,不興走馬觀花。泡上一杯明前碧螺春,坐在溪岸橋邊的崖坡上欣賞老街風(fēng)景,山風(fēng)拂面,溫潤而輕柔。坐在對面的游客不時舉起相機取景、拍照。身旁,十幾位學(xué)美術(shù)的女生正在寫生,速寫、水粉、水彩、水墨,畫累了便停下,笑鬧一會。此景讓人想到卞之琳的詩句:“你站在橋上看風(fēng)景,看風(fēng)景的人在樓上看你!

查濟是寫生的天堂,被稱為“中華寫生第一村”。沿許溪旁的石板小道一路往山里迂回西行,便會逢著江南園林般的畫家村——翠竹掩映著老宅,古樹參天,石橋臨榭。移步換景,宛若畫中游。

中午時分,老翟打來電話,說該回去吃飯了。午餐除了一盤約定好的雷筍炒肉絲,還有一條紅燒鳊魚,雪白的魚肉,透著一股新鮮勁兒。這兩道菜燒得出奇地好,以至于我不想和任何人搭話——此時此刻,只想心無旁騖地品咂這山野中的人間至味。(王開生)

編輯:徐秋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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